青铜编钟奏响的《得胜乐》震得廊下铜铃齐鸣,柳林斜倚着镶嵌夜明珠的蟠龙宝座,十二对光暗羽翼垂落如帘,将下方觥筹交错的景象笼在朦胧光晕里。胡统勋与曾德禄举着斟满西域葡萄酒的夜光杯,指尖因过度用力泛起青白,望着阶下那抹熟悉的紫袍身影,后颈泛起阵阵寒意。
\"王爷!\"冯戈培甩开搀扶的亲卫,踏着醉意踉跄上前,新赐的刺史紫袍刻意沾了酒渍,腰间悬着的柳林亲赐虎符在烛火下泛着冷光,\"卑职斗胆请命——愿集四州能工巧匠、钱粮赋税,为王爷修筑一座前无古人的镇北王府!要让那金顶比皇宫更高,玉阶比瑶池更阔!\"
此言一出,宴厅瞬间静得落针可闻。胡统勋握着酒杯的手剧烈颤抖,酒水泼在绣着金线的袖口都浑然不觉。他突然想起半月前密探传来的消息——冯戈培的私军已悄然进驻幽州城防,而此刻对方眼底闪过的阴鸷,分明是柳林平日里谋划布局时的神色。
\"哦?\"柳林屈指弹了弹杯沿,鎏金酒樽发出清越鸣响,暗金色咒纹顺着蟒袍领口爬上脖颈,\"四州刚历战火,百姓尚在饥寒,冯刺史这是要让本王背上苛政骂名?\"他金瞳微眯,看似斥责的话语却带着漫不经心的玩味。
冯戈培\"扑通\"重重磕头,额角在青砖上撞出闷响:\"王爷明鉴!\"他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烙着的镇北军徽,\"幽州粮仓新收三十万石,冀州商队囤着十万匹蜀锦,青州工坊还有百吨精铁......这些皆是王爷私库!\"老脸上突然绽开狰狞的笑,转头直勾勾盯着胡统勋与曾德禄,\"两位刺史麾下青壮,理应为王爷的千秋基业添砖加瓦!\"
胡清婉手中的团扇\"啪\"地坠落,扇面上未干的墨迹在波斯地毯晕成狰狞的血痕。曾明玥望着柳林唇角勾起的弧度,与冯戈培如出一辙的阴笑,终于明白这场看似荒诞的闹剧——分明是主仆二人联手,将四州权贵架在火上炙烤。而那所谓的王府,不过是柳林向朝廷与天下昭示主权的巨型烙印。
编钟的余韵在穹顶下盘旋,胡统勋喉结滚动着咽下酸涩,夜光杯在掌心沁出冷汗。曾德禄望着冯戈培起身时与柳林交换的眼神——那抹转瞬即逝的默契,比宴席上的烈酒更灼人咽喉。幽州刺史府的旧属们早已被连根拔起,如今站在阶下高呼的,皆是柳林从血海鬼族中提拔的冷面将领。
\"本王征战四方,为的是保境安民。\"柳林起身时,十二对光暗羽翼掀起的气流掀动众人衣摆,蟒袍上的金线在烛火下流淌如熔金,\"若因王府伤了百姓生计......\"他指尖轻点王座扶手,暗金色咒纹突然暴涨,在身后四州地图上勾勒出猩红脉络。
胡清婉攥着团扇的手微微发抖,目光死死盯着地图上如血的红点。那些标记分明是昨日议事时,柳林与李丰闭门商议的军事要塞位置,如今却堂而皇之地公之于众。冀州商会耗费十年打通的漕运要道,青州沿海的十二座商港,此刻都成了红点旁待宰的羔羊。
\"王爷仁德!\"曾德禄率先跪倒,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,\"修筑王府的钱粮,皆从各州官库调拨!绝不动百姓分毫!\"他余光瞥见胡统勋苍白如纸的脸色,想起昨夜密室里二人攥着商路账本的颤抖双手——如今那些苦心经营的财富,怕是要化作柳林王座下的基石。
冯戈培摇晃着举起酒樽,虎符撞在杯沿发出清越声响:\"卑职愿亲自督造!定要让每一块金砖都刻上王爷圣名!\"他癫狂的笑声中,柳林终于颔首,暗金色咒纹如活物般窜上地图,将所有红点连成密不透风的罗网。
宴会厅的温度仿佛骤然降低,胡清婉望着柳林身后渐渐成型的军事脉络,突然想起儿时见过的蛛网——看似华丽的金丝,实则是致命的陷阱。曾明玥握紧藏在广袖里的设计图,羊皮纸上未完成的剑型此刻显得如此可笑。她们终于懂了,这场所谓的开府宴,是柳林将四州命脉攥进掌心的宣言,而那些冠冕堂皇的爱民之词,不过是裹着蜜糖的砒霜。
冯戈培猩红着眼眶仰天大笑,腰间新赐的鎏金印绶撞在虎符上叮咚作响,活像只守着金山的恶犬。他踉跄着扶住蟠龙柱,指尖深深抠进雕刻的龙鳞:\"王爷!卑职定要让这王府的一砖一瓦都刻上您的威名,连地基都要用鲜卑俘虏的骸骨夯实!\"这话惊得席间几个异族使节酒杯落地,却换来柳林赞许的颔首。